斜月台上似乎有个剑修远远的察觉到了二人的视线,在那些剑意里看了过来。
原越静静的与那道遥远的视线对视着。
那个看过来的剑修名叫山照水。
二人年纪相仿。
只是大约在他们之间的距离不是差三岁,也不是隔着漫长的槐都暮色街楼。
而是人间与修行界的距离。
只是无论是世人,还是修行者,共同点永远便是他们都是这片土地所孕育的存在。
所以二人的视线里没有产生火花,也不会有火花。
山照水作为一个六叠剑修,在整个修行界,都属于极高的存在,自然可以看清楚这样一个悬街之上的吏部尚书。
但是原越不行,他只是隐隐的觉得那些霞云暮霭的斜月台之中,有人正在看着自己。
于是看似交汇,其实遥远的错过而去的视线,便各自收了回去,落向了人间别处。
人间将夜。
吏部尚书与兵部尚书的一番闲谈也慢慢止息了下来。
二人怀揣着对于人间的各自忧心,走下悬街,分头而去。
李成河依旧慢悠悠的在人间长街里走着,于是在穿过了某条通往自家府邸的巷子的时候,这个年迈的老大人停了下来。
巷子里有着一柄很黑的伞,还有一个伞下面无表情的,背着剑的少年。
......
巷子当然是一个很好的地方。
它不如长街热闹,也没有府邸那般有着诸多防卫。
可以很是简单的不费力气的用来处理许多情节。
陈鹤向来很喜欢这样的地方。
可能那样一个年轻人曾经在某些地方闲走的时候,便老是会遇见一些这样的巷子,巷口悬着灯笼,橘黄的灯光并不能照进去,于是那些黑黢黢的巷子便衍生着诸多奇怪的遐想。
所以当初在给少年出谋划策的时候,一直设想着各种画面。
譬如骑在墙头看着夕阳喝酒,说着你终于来了这样的话。
许春花有时候在穿过那样一条巷子的时候,都会想起很多陈鹤写的那个故事里的情节。
譬如黢黑的巷子里,突然有人提着灯笼带着剑,将灯笼挂在了树梢,而后一剑把人噶了。
这当然容易让小镇姑娘产生许多害怕的情绪。
所以在最开始见到那个巷子里执伞负剑的少年的时候,许春花才那么的慌张。
只是今日在院子里对着灶火坐了许久,这个小镇姑娘却总是有些不安心。
老是向着墙头外张望着,或者竖着耳朵听着,看看是否会有脚步声出现。
可惜夜色里的巷子很是寂静,偶尔有些身影路过,带来的脚步声也是缓慢而沉闷的,一点都不像少年应有的脚步声。
哪怕已经亲眼见到了那个少年,许春花对于南岛的‘刻板’印象,依旧是负剑穿云,一剑斩杀陈云溪的模样。
只是能够一剑斩杀陈云溪的人,应该是怎么走路的?
这大概触及到许春花的知识盲区了。
梅溪雨是人间境界很高的大道之修。
只是这样一个道人当初在青天道小镇外,往往都是安静的在溪边或走或坐,也无法让许春花对于修行者有着什么样的概念。
许春花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最近好像总是喜欢胡思乱想着。
这个小镇姑娘叹了一口气,想了想,还是决定去巷子看一眼,于是站了起来,提了一盏油灯,穿过了院子,走到院门口,摸索着打开了那扇门,而后探头向外看去。
只是许春花才始探出头去,便愣在了那里。
原来那个少年其实就在巷子里,撑着伞,很是安静的站在巷口看着巷外长街。
就好像其实什么事都没有过一般。
与前天晚上许春花看见的那个画面一模一样。
唯一的区别在于,少年身后背着一柄剑,另一只手里也握着一柄剑。
剑身微微出鞘,在夜色里散发着清冷的光芒。
许春花很是仔细的看着少年手里的那柄剑,只是或许隔得太远了,小镇姑娘并没有在上面看见什么血迹一般的存在。
所以也许月下磨剑,问心杀人之事,其实只是陈鹤胡诌的?
许春花这样想着。
那个少年却好像察觉到小院子里的女子走出来了一般,抖了抖手里的剑,将剑抖回了鞘中,剑出三寸,大约便是先前少年曾经在那里沉默的看过剑。
许春花提着油灯站在院门口,看着那个收剑转身,静静的看着自己的少年,想了想,问道:“你今日去哪里了?”
少年安静的看了她一阵,声音很是平静的说道:“在槐都闲逛了许久。”
许春花‘哦’了一声。
将近夜深的风吹过那些繁烈的长街的时候,却也是带来了一些冷意。
小镇姑娘看着那个沉默的站在巷口的少年,犹豫了少许,说道:“你进来歇息吧。”
院子是陈鹤的院子。
少年是陈鹤的朋友。
或许是因为在书中相识了许久的原因。
这个小镇姑娘对于这样一个少年,那些戒心倒也是慢慢的消失了。
少年站在那里沉默了少许,而后抱着剑走了过来。
伞下少年自然是没有去处的。
好像哪里都不能去了,连最初的南柯镇都不能回去了。
于是也哪里都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