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白衣剑修立于河畔,折身避让过那一剑,而后手中长剑竖于身前,道文剑意一同落于剑身之上,长剑之上无数山河之意环绕。
又化作无数寒光,一同弥散向人间之中。
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
只是自横的,并非小舟,而是一剑。
天地山河之中,山河剑横斩而来。
道海五叠的浩然之力加持于剑上,便是那些垂落人间的一帘风雨,都开始飘摇了起来。
陈怀风神色凝重,抬手接住折回之剑,一身剑意回收于身前,却是一式云破月破雨而去。
二人于渺远山河之中悍然交汇。
无论是山河剑,还是师兄剑,剑上青火弥漫,人间大河亦是在剑意之中被斩出了一条颇为鲜明的断口,浪涛遏止,如同断崖悬于河中。
剑鸣之声,响彻山河人间。
陈怀风在这一剑之中,不免神海震荡,面色有些苍白,只是看向对面的张小鱼,陈怀风却也是愣了一愣。
那个白衣剑修的眼带之下,却是有着些许的血色溢流下来,唇角带血,衣袍之上亦是开始染着血色。
倘若陈怀风依旧是为妖族之事而来,也许会叹息一声,看着这个行走于人间满目疮痍的师弟,劝诫一声何必如此。
然而当听到丛刃死去的消息的时候,有些东西注定便不会存在了。
所有的一切,只剩下沉默。
那个一身旧伤复发的剑修闷哼一声,却是松开了一只手,掐住了道诀。
是为兵字诀。
无数道文自山河之中升起,破开风雨,印烙在了那个白衣剑修身上。
那些血色以肉眼可见的势头缓缓消失。
而与此同时,那些原本因为伤势而有些颓势的剑意,在刹那之间,变得无比浩荡,山河剑上剑意浩然,却是径直将陈怀风斩退而去。
那个身形高大的剑修被无数剑意与元气冲击着,落向了身下山河之中。
只是张小鱼显然并没有便这样放过这样一个师兄。
手中山河剑拖曳着剑意,如同离弦之箭一般,无比迅捷的射向了那个坠落下去的师兄。
陈怀风神色一变,在下落的势头之中,骤然化作剑光,于那一片风雨山河之中消逝而去。
一线山河,在那一剑之中,却是被尽数斩碎而去。
在这样割离的人间之中,自然可以无所顾忌。
陈怀风的身影出现在了远处青山之上,执剑而立,微微喘息着。
张小鱼抬手收回了剑,九字真言的短暂加持转瞬而逝。
那些伤势便再度在这样一个剑修身上浮现而出。
这个白衣剑修立于风雨之中,任由那些垂帘风雨切割着自己的身体,只是抬起头,平静的面向了陈怀风的所在。
“我知道你很想杀我,师兄。”
这个白衣剑修带血的面容神色平静,语调亦然。
唯有手中长剑未停,一剑送出,再度向着青山之上斩落而去。
“只是很可惜,你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时机了。”
最好的时机是什么时机?
大风历一千零三年的十一月。
张小鱼被陈青山打得重伤,差点死在那里,侥幸离开的时候。
二人曾在岭南之下,擦肩而过。
于是陈怀风也想起了那个暮色雪日。
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
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
老僧已死成新塔,坏壁无由见旧题。
往日崎岖还记否,路长人困蹇驴嘶。
陈怀风平静的站在那里。
也许一如他最开始所说的那样。
从前往后看,一切未卜。
没人知道在某个平静的雪日之后,他们便会错过什么。
这个剑修在青山之上站直了身子,横剑而立,平静的说道:“现在是一样的。”
张小鱼轻声笑了笑。
“不一样了。”
陈怀风皱了皱眉头,目光下意识的落向了张小鱼的手中。
那是一个极为古怪的手诀。
不似道诀,不似剑诀,更不似佛门之诀。
然而便是这样一个古怪的手诀,却让陈怀风脸色一变。
“因果剑。”
张小鱼轻声说道:“是的,这是极短的一剑因果。”
陈怀风身形闪动,化作剑光而去,尝试拦下那一剑。
然而那样一剑,在倏然之间,便没入了岁月之中。
陈怀风怔怔的停在了风雨山河之上。
“那一剑去了哪里!”
这个身形高大的师兄无比愤怒的看着不远处的白衣剑修,一剑斩去。
白衣剑修身下山河变换。二者之间的距离瞬间变得无比遥远。
“师兄是因,那么谁是果呢?”
陈怀风自然不知道谁是果。
只是当那一剑又在岁月里倏然归来,剑上带着一抹血色与青白色的道袍的时候,陈怀风才明白过来。
“江山雪。”
满目山河渐渐碎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