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知道了这样一个消息的原因,尤春山与陆小二一晚都没有睡好,二人坐在陆小二的小木屋外说了一夜的闲话,直到月落西山时,这个年轻人才睡意昏沉的靠着墙睡了过去。
陆小二亦是小睡了一下。
二人醒来的时候,溪畔草叶上的露水都已经被三月的太阳晒干了。
那个伞下的少年依旧执伞坐在溪边,横剑膝头,安静的蕴养着剑意。
已经有不少剑修汇聚在了清溪的另一畔坐着,似乎是在等待着那个少年从修行状态中出来。
意识到了自己睡过头的陆小二与尤春山慌忙抱着剑站了起来,走到了南岛身后。
镇上的剑修,昨日来了的,上次来了的,这一次都汇聚在溪畔,远远的还有着许多镇上的人们在那里张望着。
只是南岛好像依旧沉浸在修行世界之中,许久都没有醒过来。
那些剑修们倒也有着极大的耐心,安安静静的坐在清溪以北的崖下。
尤春山抱着剑身子很是僵硬的坐在陆小二旁边,哪怕这些剑修并不是为了他而来,只是便这样对坐着,这个依旧只是有可能是剑修的年轻人依旧觉得很是紧张。
于是反倒是他更像一个小少年一样了,手脚都在冒着汗,嘴唇有些微微颤抖。
以在修行界的岁月而言,尤春山相对于小少年,大概确实是一个少年。
陆小二在一路向东海而来,经历了一些故事之后,倒也宁静得很。
尤春山捅了捅小少年的大腿,在小少年转过头来后,低声说道:“要不要叫醒师叔?他们会不会等太久了,恼羞成怒?”
陆小二想了想,轻声说道:“应该不会,毕竟这是他们的问剑,等一等也是应该的。”
尤春山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说道:“也对,不然显得我们一点都不矜持。”
“......”
大约也是等了许久了,不止陆小二与尤春山在窃窃私语,远处围观的那些小镇居民们亦是开始小声的议论了起来。
“他真的登上了一千二百丈吗?”
“应该有吧,那日他们不是见到那些剑意翻涌在八九百丈的位置吗?”
“但是他看起来真的也太年少了。”
“......”
陆小二在溪畔远远的听着那些议论声,安静地想着,如果不是年少,这些剑修又何必动这么大的阵仗?
那些清溪北畔的剑修们虽然来历各异,但是却也分得清清楚楚,譬如那些入道境与成道初境的剑修们,大都是坐得更远一些,这场问剑,自然是与他们无关的事。
有些东西,自然是可以从剑上看出来的。
那个伞下少年膝头的剑上横流的剑意,便已经晒落了一大批剑修。
陆小二的目光落向了清溪正北方向,与自家师叔正对而坐的那数十人,大概才是今日问剑的主角。
小少年的境界有些低,自然看不出来许多,只知道那些大概便是自踏雪境往上的剑修。
在这处东海小镇十来日,小少年倒也没有想到,镇上倒也还有这么多的成道境与小道境剑修。
东海剑宗与岭南剑宗,大概确实不可比拟。
......
陆小二正在那里胡思乱想着,便看见清溪对岸的那些剑修似乎有了一些动静。
小少年的目光收了回来,果然便看见自家师叔身周的那些天地元气正在缓缓散去。
双方之间似乎并没有什么过多的寒暄与交谈。
最先向着溪畔而来,在溪流对岸相对而坐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剑修,在溪畔坐下之后,这个三十多岁的剑修倒是很客气的执剑向着这个少年行了一礼。
“东海通天剑宗,踏雪斜桥。”
南岛平静地坐在伞下,执伞行了一礼。
“岭南天涯剑宗,踏雪斜桥,请。”
当二人话音落下,满溪剑风便起。
东海剑宗是极为正统的剑意之修,那个中年剑修坐于溪畔,并未起身,而手中之剑,便自行在剑意驱使之下,射出鞘来。
以御剑相争,大概更合南岛心意。
锵然一声剑鸣之中,鹦鹉洲化作流光而出,与那个东海剑修之剑,于清溪之上纠缠着。
通天剑宗,这是一个听名字便知道,这是位于通天河畔的剑宗。
这是东海最大的河流,譬如当初青椒所在的惊涛剑宗,亦是位于这样一条大河之畔。
传闻在古时候,这样一条大河,曾经通天而去,才有此名而来。
惊涛拍岸。
一剑通天。
东海这样的地方,剑意与岭南那种青山幽静之地的剑意自然是不同的。
只是虽然在气势之上,那个中年那一剑很是汹涌,然而无论是天地元气,还是剑意的凝实程度上,这个十六岁的少年显然要远强于那样一个东海剑修。
是以当双剑于空中裹挟着元气与剑意相交的一刹那。
这个通天剑宗的剑修神色便苍白了几分,带着许多惊诧低下头来看着那个少年。
那样的一剑,很显然远不止踏雪境的剑修所能拥有。
三十多岁的剑修似乎想要从少年脸上看见一些凝重与全力以赴的意味来。
然而什么也没有。
少年很是平静,甚至都没有去看清溪之上的剑,而是在低头看着膝头的另一柄剑。
满溪剑风在转瞬之间便已经开始了倾斜,向着那个中年剑修而去。
那一剑迅速的破开了那个东海剑修的剑意,悬停在了男人身前。
剑风止息。
一切都不过瞬息之间的事。
于是被扬起的草叶便与某柄剑一同落向了溪中。
通天剑宗的剑修抬手接住了自己的剑,送入了鞘中,站了起来,很是服气的行了一礼。
“师兄厉害。”
南岛唤回了鹦鹉洲,按在膝头,端正的向着那个剑修还了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