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春光明媚。
哪怕是残破的,被打碎了,不知道有多少世人葬生于其间的东海人间。
那种和煦温暖的阳光洒落在那些青山间,却也隐隐让他们有了一种安宁的色彩。
落叶从枝头坠落着,带着如雾如霜的露水,然后砸落成为了一些灿烂的光点。
而后被一双小小的鞋子踩在了上面,发出一些窸窣的声音。
小小的鞋子上面是一身小小的轻盈的小裙子,然后是一张很是安静的小姑娘的面孔。
小姑娘一路翻过了青山平原,终于在晨曦落向人间的时候,站在了某座最靠近的海的青山之上。
当春风拂面而来,一些躁乱的气息都被掩盖了过去,吹得小姑娘的短发像是朵蓬松的蒲公英一样纷乱地飞着。
丛心脸上终于有了一些笑意,好像便在身后的,便在先前的那些故事,被尽数遗忘了一般。
这个历经了千年,才终于肯从南衣城来到东海的小姑娘并拢着双腿在山上的某棵开满了白色的花的树下坐了下来。
当丛心在树下坐下的时候,那些白色的花便开始带上了许多的色彩,像是素面白净的女子,清晨想着要见心上人,于是便开始梳着状,擦着脂红一般。
于是桃花便开了。
在那些春风里,纷纷扬扬地落向人间。
于是小丛心便长开了。
从一个小小的人间小姑娘,变成了一个梳着两条黝黑的辫子,眉眼如画的女子。
春风是向着人间吹的,然而那些桃花却是在不断地向着那片广袤的东海飞去。
像是要飞越那些漫长的,有着四十九万里的辽阔大海,落到当年那样一个白衣剑修死去的地方。
丛心笑吟吟地看着那片大海与那些飞向远方的桃花。
只是眼眸之中,那些笑意之下,却是有着盈眶的泪水。
春风吹了很久,这个像是桃花一样的女子褪去了鞋子,站了起来,白生生的小脚便踩在了那些落满了桃花的山岭之上,而后提着鞋子安安静静地走在这片东海人间,一直向着那片海岸走去。
身后桃花不住地落着。
就像一些泪水一样。
“一千年了,桃花开了也谢了呀。”
桃花谢了也开了呀。
你在丛中笑吗?
......
清晨的时候。
镇子里的人们看着那些散去的云雾,也看着那些随着星光一同落下的剑光,终于放下了那颗忐忑的心。
只是人们来不及看着那些被某两个剑修大战了一场变得满目疮痍的人间有着什么感叹,便惊诧地看向了那处高崖。
高崖之下,有着一个背着剑的小少年长久地保持着一个姿势,安静地仰头看着那处漫长的剑阶。
而那些云雾涌动的山崖之间,有着无数剑意正在翻涌着。
人们惊讶地看了很久,而后纷纷围了过去,远远地站在了那个小少年的身后。
那只是一个知水境的小剑修。
然而在这样一个令世人仓皇的故事结束之后,一个突然出现在崖下的剑修,自然很容易让世人想到某些很是玄妙的故事。
也许知水不是知水呢?
于是有人看着那个仰头看着高崖的小少年,大声的问道:“你要上崖吗?”
小少年过了很久才回过头来,看着那些不知何时已经在自己身后那条清溪之后拥挤的小镇剑修们,而后很是平静地摇着头。
“我不上,但是我师叔正在上崖。”
“师叔?”
镇上的人们的目光落向了那些云雾之间剑意翻涌之处。
那些翻涌的地方确实正在缓缓的上移着。
“那是千丈之下吧,你师叔走到这里就已经这么慢了,大概是上不去了。”
那些小镇里的剑修与世人们纷纷地说着。
“他当然上得去。”小少年认真地看着那些人们,又转回了头去,继续仰头看着那一处高崖。“因为师叔不一定要是年纪很大了,饱经风霜了的中年男人。”
人们惊奇地看着那个小少年。
“那你师叔多大了,和那王八蛋张小鱼一样大?”
小少年轻声说道:“十六岁。”
人群之中一阵哗然。
人们自然不会相信。
“那你们是哪里的剑修?流云剑宗,人间剑宗?”
有人看着小少年仰着头的背影问道。
“都不是的。”
陆小二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便低下了头,转过身来,从身后取下了溪午剑,执剑一礼。
“岭南天涯剑宗,陆小二。”
人们神色古怪地看着那个少年。
所以是岭南的人?
当然没有哪条法律规定,岭南的人不能来登崖。
事实上年年都有岭南的人来过来,尤其是在前些年,岭南有着八万剑修的时候。
那时人间安宁,磨剑崖下剑修如流。
只不过往往都是停在了一千丈下,便狼狈地滚落了下来。
所以人们在听见岭南二字之后,便换了一种惊叹的神色。
“岭南的人啊,能够走到这里就已经很不错了。”
这是诚心诚意的称赞,只是无论如何,大概都有些像是讽刺一样。
但是那些说着这样的话的人眼眸之中的神色,自然是无比认真而诚挚的。
陆小二沉默了少许。
岭南自然是这样的。
除了一些值得被称颂的品质,他们一无所有。
只是小少年还是认真地说了一句。
“岭南会好起来的,师叔也会走到很高的地方的。”
这些东海的剑修们自然不是很相信这样一句话。
只当是少年的梦罢了。
在弄清楚了少年的来历之后,人们便越过了清溪,一同来到了崖下,抬头张望着那些云深不知处的剑阶。
磨剑崖便在人间,只是人间却极少有能够见到这样一座高崖真容的存在。
是以无论何时去看,崖下的人眼中永远有着好奇与憧憬。
“你师叔什么境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