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
那些白衣之下的血色正在缓缓变得浅淡,心口那一处来自岁月里的剑伤,亦是在缓缓愈合着。
万千道文流转于青山之上。
那一剑倏然而来。
丛刃沉声说出了第三个字。
“斗!”
道音垂落,万千道韵入体,白衣执剑一脚踏在了倾斜的青山之上蘧然而起,人间山河在那一脚之下,颓然崩踏。
整个东海的天地元气都在狂乱地涌动着。
二人一上一下,各自执剑与天穹之中相逢。
那一片暮色与天穹之上的神鬼虚影尽数破碎。
浩瀚的夜色终于完整地笼罩了这片人间。
唯有剑光灿如白梅。
神河神色冰冷,万千巫鬼之力自冥河而来,加持于身周,化作万千举剑虚影,一剑向下斩落而去。
遥远黄粱人间,某个立于谣风小镇之中的黑裙女子侧首。
一剑人间崩陨,一剑神鬼侧目。
而与此同时,人间再有浩渺道音起于天地之间。
“列。”
神河的脸色在听见这一个字的时候骤然大变。
岁月天地,列而有序。
是为人间。
列之一字,一如越行与洄流,是为尺度之术。
而便在那一个字落入神河耳中的那一刹那。
丛刃的身影便消失在了人间。
这一次的消失,与越行之术的消失自然不同。
列之一字,代表着越行与洄流的聚合。
是为时空之术。
神河体内浩然巫河扩散而出,手中微尘之剑亦是散做漫天灿然剑意,将自我护于其中。
然而纵使如此,下一刻,或者更为准确的说,在上一刻。
一柄寒光泠然之剑,自神河的胸口穿透而出。
而与此同时,那些巫河与漫天微尘,亦是浩荡落向了某一处,丛刃的身影在神河身后骤然出现,又被微尘一剑,向着人间斩落而去。
神河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抬手抚过右胸之处,无数剑意元气没入那一处剑孔之中,将伤势遏止下来,而后这才看向了那个被剑意击落向人间的白衣剑修。
“道之一字,是你赢了,师弟。”
神河的本命是巫河,是妖力,而后才是剑修。
而丛刃是规规矩矩的道修。
千年前的修行界,道修与剑修之间,尚未有着这般鲜明的划分。
在道修层面,神河自然不如丛刃。
丛刃的身形在人间上层止住了下落的势头,一面咳嗽着,一面轻声说道:“今日之事,输赢都是没有意义的,师兄若不肯放弃那根臂骨,那.......”
立于万千剑光之流之中的白衣剑修抬起头来,毫无情绪地说道:“只有生死。”
“好。”
神河平静地说道。
于是不尽剑意之流,于高天大地之中浩然交汇。
只是剑可去千里,亦可来千里。
神河骤然转头看向了人间南方。
方寸拖曳着灿然剑光射向神河的那一刹那。人间再有一剑而来。
骤然穿越了广袤人间,自秋水落向东海。
“一千年前的客栈问题,其实从来都不是什么难题。”
丛刃掐着剑诀立于人间剑风之中,一身剑意游走,道海叠浪之声代替了那片东海的浪潮之声落向人间。
白衣剑修的声音很是平静。
“两难全之事,在于贪心。”
“秋水之事,算我输了,那柄剑你要拿,便让你拿。你不在意人间,我又何必在意?”
当那第二柄剑也落向了东海的时候,一直由神河占据着上风的局势,却是骤然改变了。
三剑于高天之中灿然交错。
那柄由神河自东海之中以丛中笑与妖祖遗留之物凝聚而来的剑,终于开始露出了颓势。
神河静默地看着那个立于下方青山之上剑意横流的白衣师弟,而后抬手唤回了那柄剑,在无数落向自身的剑意之中,硬生生以一身浑厚的巫鬼之力与妖力接了下来,任由那两柄剑插入了自己的左右肋中。
丛刃看见这一幕,却也是愣在了那里。
正要将双剑一同收回来的时候,一股无比苍然浩荡的剑意骤然出现在了这片人间之中。
人间一切剑意,都被瞬间斩断。
丛刃一刹那如同受到了天雷之击一般,瞬间呆在了那里。
某个孤屿
之上安静看海看戏的青裳少年眸光之中露出了一些惊诧之色。
而那些磨剑崖之上的云雾,至此终于被尽数吹落人间,露出了那个站立于高崖之上的白裙女子不可置信的目光。
卜算子谢朝雨什么也没有再说,一把提起了身旁小道童的衣襟,身化道风,瞬间消失在了东海。
而遥远黄粱,神女已经不是侧首,而是执伞升向了天穹之中,那片来自神都的冥河骤然向着南方扩散而去,化作了一道神光屏障。
人间翘首。
茫然而仓皇。
东海小镇某个没有如愿的吃到面的剑修无比缅怀地感受着那种剑意,仰头越过剑崖云雾落向人间天穹之中,一如当年仰望某座高崖一般,轻声说道:“悬于一线,决于一念,七师兄,人间剑道,确实无人比你更强。”
万千剑光有如星陨一般落向人间。
丛刃怔怔地站在崩碎的青山之上。
“人间一线......原来师兄你会人间一线。”
神河只是无比平静地立于高天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