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我只是粉饰一下自己的谎言,装扮一下自己的恶念。”
白衣剑修低下头来,于是溪畔剑光浮跃,有剑意垂落人间斩断草叶,像是无数支离破碎的过往在暮色里纷飞着。
“所以磨剑崖,师弟还是不要去了。”
张小鱼抬起头来,微微笑着。
“因为我真的会杀了你。”
南岛抬手握住了膝头的那柄桃花剑,面对着那些泻流在天地青山之间,来自于对岸那个五叠剑修的浩然剑意,平静地说道:“求之不得。”
......
陆小二怔怔地站在人间清溪上游。
当他与那个少年师叔一路走来,在清溪看见那个白衣剑修的时候,他在那一瞬间想过很多二人相见的画面。
譬如二人对着暮山清流,开始感叹着诸多故事,而后安安静静地将一切故事的缘由好好的讲清楚。
于是师兄依旧是师兄,师弟依旧是师弟。
陆小二当然知道这样很是痴心妄想。
但面对着这样一个境界颇高的剑修,这样一个毫不留情地给人间带来山火的剑修。
小少年除了痴心妄想,还能做什么?
当那些剑意在那些平静而冷冽的话语里落向这片人间的时候,陆小二还是觉得不应该是这样子的。
故事不应该便这样子被冷静地带入了一切不可回旋的结局里。
至少要迟缓一些。
陆小二站在暮色晚风里,身子有些发冷。
当第一道剑光突然越过清溪的时候,这个知水境的小少年蓦然惊颤了一下。
好像是被惊到了一样。
分明二人的对话已经走到了尾声,分明那些剑意那些剑光已经带来了足够的征兆。
然而当某道来自剑湖之剑的剑光真的便穿过了那条清溪,落向了对岸的时候,陆小二还是陷入了一片惶恐与茫然之中。
这个来自岭南的小少年忽然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去做。
道海五叠浪与踏雪之间的差距已经是天地之别。
更不用说这个前不久才入了知水的小少年。
陆小二用了许久才终于镇定下来,一个是师叔,而另一个已经不是师叔,小少年自然明白自己应该怎样去选。
于是身后溪午剑带着极其微渺的剑意出鞘,尝试卷入那些剑意之流中,然而当然没有这样的奇迹发生。
溪午剑自然是人间好剑。
在那样一个少年剑湖之中淬炼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剑,其实远比南岛的桃花剑要强得多,也比张小鱼的山河剑都要强。
然而用剑的只是一个知水境的小少年。
所以那一道剑光才始出鞘,沿着清溪穿行了一小段距离,离那个白衣剑修尚且极为遥远,便被剑意弹射而回,落在了陆小二身旁。
而此时,那个溪岸撑伞而坐的少年已经拔出了第二柄剑。
剑是青黑色的,伞是黑色的。
于是那道身影就像一道暮色里的黑色流云,骤然穿过了那些横流于清溪之中的霞光,一剑落向了那个溪岸端坐的白衣剑修。
张小鱼身周剑意流转,那柄曾经借用过的鹦鹉洲便已经如同溪午剑一般,落向了清溪之中。
这个白衣剑修只是平静地面对着那个越过清溪而来的伞下少年。
他没有想过这个少年会如此的果断。
就像他在溪畔安静地坐着没有叫师兄一样。就像他在听到了张小鱼的那句话,用着更为平静的语调说着求之不得一样。
“看来你是真的想要我死,师弟。”
张小鱼的声音很是轻微。
就像一道颇为漫长的叹息一样。
少年的故事也许也是一个死局。
你不杀我,我就要杀了你。
你杀了我,你也不要想着活着离开这里。
南岛自然没有回答,只是执伞破开那些横流在人间的剑意,一剑而来。
于是人间山河出现。
少
年有如赴死一般的一剑却是越过了那个白衣剑修,停在了一片高山之上。
就像大风历一千零三的三月,有春风吹开白衣,露出了下方的道袍一样。
大风历一千零四年的三月,依旧有春风而来。
白衣剑修脚下山河道文浮现,身周剑意流转,在另一处高山之上平静地站了起来,那柄破破烂烂的剑鞘倾斜下来,有清溪之水落下,于是化作了一柄细流之剑。
人间山河无限渺远。
山川河谷之间,无论是南岛还是张小鱼,都化作了极为微渺的一点。
那柄清流之剑在张小鱼身周盘旋着。
而这个年轻人轻声笑着。
“当初那场风雪我是人间第一批目睹之人,师弟。”
当话音落下的时候,白衣剑修的神色变得冷漠了下来。
那柄清流之剑亦是疾射而出。
“所以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与你在一个这样危险的距离?”
人间山河是极为渺远的。
然而当一切剑意无需落向人间,剑去之势亦是毫无收敛的,颇为迅速的。
南岛才始收剑而立,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听见那些来自这片山河主人的讽刺话语。
那一剑便来了。
人间快剑。
至简至快。
人间剑宗自然是从磨剑崖走出来的剑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