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二一面吸纳着人间的天地元气,一面问了南岛一个问题。
“师叔为何走得这么急?”
哪怕南岛在云绝镇,在那两场夜色之战中,确实有着颇为惊人的表现,然而那并不是什么两族之战,只是一些试探性的进攻而已。
倘若在白鹿汇集的妖族,真正与世人开战,那样大规模的战争,便是程露与西门,都是极有可能被埋没在其中。
当初南衣城外死去的那些七万剑修与诸多人间剑宗弟子便足以说明这样一件事。
南岛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手中伞骨。
陆小二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南岛的回答。
小少年很是沉默地坐在那里,又叹着气,过了许久,轻声说道:“师叔能够改变战局吗?”
南岛回头看了一眼夜色里坐在山道上调息着的小少年,却是回答了这个问题。
“我不清楚,也许可以。”
陆小二坐了许久,而后抬起头来,神色坚毅地看着南岛。
“那师叔前去,我随后便来。”
南岛静静地看了陆小二许久,身周剑风再度流转,长久地在伞下蔓延着,只是却没有离去。
陆小二正在疑惑地时候,便听见了一声清脆的剑鸣。
夜色里有流光闪过,瞬息之间,便出现在了陆小二身前。
是那柄鹦鹉洲。
剑上带着颇为凌厉的风雪剑意。
陆小二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南岛,后者站在伞下很是平静。
“好,鹦鹉洲上我留了一些剑意,如果你在路上遇见了什么很棘手的妖族,可以用它来防身。”
那柄剑鞘亦是被南岛丢了过来,插在了陆小二身前,而后鹦鹉洲缓缓入鞘,锋芒尽掩。
伍大龙给南岛所打造的这个剑鞘确实颇为合适。
那些足以诛杀成道境妖族的剑意被深藏了进去,什么也没有漏出来。
陆小二伸手拔出了那个剑鞘,擦去了剑鞘上面的泥土,正想问南岛那他自己呢。
抬起头的时候,便看见自家十六岁的师叔拿起了腰间酒壶,喝了一口已经冷了的桃花酒,而后化作了一道剑光,消失在了这片山林之间。
陆小二虽然有些疑惑,但是也没有多想,只是想着自己走来走去,好像还是成为了师叔的累赘,难免便有些失落。
于是将那柄鹦鹉洲带着鞘放在了膝头,便在山道边开始吸纳着天地元气。
......
程露与西门站在夜色壁垒之上。
这处依旧在加固着的壁垒,显然已经成为了一处小镇城墙。
云绝镇古时候固然因为地势原因,曾经作为过抵御大楚兵甲的关隘,倘若说槐安南部诸多险地,那么云绝镇便是最后一隘,过了这里,便是长驱直入的平原之地,但是终究那些故事已经太过于久远。
数千年的历史过去,许多东西已经如风沙一般消失在了岁月里。
只是有些故事大概依旧是类似的。
商於古地,当年数次失守,便是因为大楚水师渡海而来,直接从北向南而去。
一如当今这个故事一样。
只是面对一些敌人不同了。
当年是古楚巫甲。
而现在,面对的是白鹿群妖。
只是今晚,一切故事都没有来。
远山之中,春风吹着夜云而动,撒落着一地舒缓的影子,山鸟闲适,时而掠过长空而去。
程露与西门就像两个看风景的人一样,站在了壁垒之上。
前不久,在暮色将尽之时,那些向着白鹿深处暗中潜伏而去的天狱吏带回了消息,人间没有妖族大军的痕迹。
至于再往北,便没有了消息。
自然有天狱吏尝试向着更深处而去。
然而据侥幸逃回来的那些天狱吏所言,一旦越过当初西门停下的那个镇子,人间便有青色剑光而来。
踏足者无一例外地死在了那里。
白鹿的消息,一切都停在了那个镇子往南。
程露与西门自然也找过白鹿境内对各地颇为熟稔的道人,问过那个镇子往北的情况。
据那个道人所说,小镇往北,是一大片
湿地丛林,古树掩映,飞鸟惊绝。
这样一处地方,无疑是偷渡人间的极佳掩护。
是以当白鹿妖族真的不来云绝镇的时候,西门与程露心中反倒愈发的沉重。
“倘若山月失守,妖族据守那座山中之城,整个人间都不会好过。”
西门神色阴沉,终于有了一些当初林二两的模样。
总是忧思着许多事情,脸上自然很难带着笑意。
“黄粱神鬼之变亦有半月有余,倘若妖族之事难以解决,一旦大军渡泽而来,南衣城势必陷入内外交困之境。”
程露负剑静静地看着远方,轻声说道:“当初巫鬼道留下的那些越行之阵,南衣城曾经去破坏过没有?”
西门沉默了少许,摇了摇头。
“战事结束之后,巫鬼道退回黄粱,云梦大泽之中便起了雾毒之瘴,一如那些史册记载之中数千年前有着神鬼庇佑的古楚之时一般。便是人间剑宗的弟子深入,亦是难渡,更不用说去其中寻找当初那些悬于天际之中的巫鬼之阵。”
程露长久地皱着眉头。
南衣城是槐安的大门。
岭南是槐安的屏障。
然而那处大泽,才是人间两地真正的门户。
在巫鬼神教自内部崩塌之后,这处门户便一直打开着。
然而神女归来,这样一扇大门的开合之权,便完全掌握在了黄粱手中。
这是槐安最为头疼之事。
幽黄山脉与云梦大泽,便是这片人间始终隔绝的最大因素。
这也是至今,纵使南衣城坐拥南方兵甲,面对妖族之乱,却始终不能有所动作的原因。
没人知道在什么时候,大泽那边,便会有巫甲渡泽而来。
程露蓦然想起了当年槐安最后一帝。
槐安后帝李阿三。
令当今人间极为头疼的越行之阵,便是出自当年李阿三手下的镇鬼司之手。
只可惜被槐安所遗忘的东西,反倒是被黄粱捡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