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也不是那么莫名其妙。
因为本该震慑人间的槐都,面对着这样一场乱流,至今没有任何动静。
兵部关于天下兵甲的调令,往往只游行在人间各城之间。
于是陈怀风决定来这样一座磅礴浩瀚之城,好好看一看。
当初南衣城之事的时候,陈怀风便已经万分不能理解槐都的态度。
如今亦然。
哪怕槐都在人间都有布置后手,但也不至于万般音讯皆无。
这个连日奔走人间,已经许久没有喝过一杯热茶了的青天道道人,低下头来,重新看向了这个府门口常服而立的老人。
“但正如大人所说,漫长的战争,会滋生不尽的仇恨。”
陈怀风顿了顿,沉声说道:“槐都更应该早点入局才对。”
李成河只是平静地抱着手中的暖炉。
“人间不是所有妖族都反了。”
陈怀风沉声说道:“不是所有,也已经不是少数。”
李成河静静地看了陈怀风许久,而后轻声说道:“那你猜猜槐都有多少妖族,又有多少妖族在我们的陛下的朝堂之上?”
陈怀风沉默了下来。
当年妖主尚且做过槐安的礼部尚书,更不用说这是神河的人间。
虽然朝堂之上依旧以世人与修行者为主,然而依旧是有着极大一部分的妖族存在。
“在收到山月城天狱剑书的第一时间,兵部便已经开始准备战事。”
李成河抬头看着雨帘,平静地说道:“门下侍中大人驳回了兵部上议。”
这位老人并没有点明那位侍中大人的身份。
但是事情说到这里,陈怀风自然也很清楚。
倘若说南衣城是同流之地的伊始。
那么槐都便是同流之地的巅峰。
人间分权制衡之事,并非什么新鲜事。
李成河低下头来,转身向着门中走去。
“两族之事,远比世人所看见的要复杂得多,陈怀风。除非举世皆反,否则槐都不可能大动干戈。更何况,人间本就已经安宁太久,世人就不见战事,见一见,也许并不是什么坏事。”
李成河在府中小廊上走着,又回过头来看着陈怀风,想了想说道:“你应该也已经听见了南方的故事。”
陈怀风当然听见了。
那样一场浩荡的春祭与假都之变,哪怕中间大泽,亦是不可能真的被尽数拦在南方。
南北之事与两族之事一样,自然都是不可轻视的。
人间可以按兵不动坐怀不乱,但绝不会什么准备都没有。
那扇漆红府门缓缓合上。
陈怀风长久地站在雨中,思考着那位尚书大人的话语。
或许正如李成河所言。
槐都是人间中枢,自然牵涉重大。
世人当然不可以忘了。
当今陛下,不止是妖族。
还是黄粱人。
更是人间极高的修行者。
陈怀风眉头紧锁,看着那扇闭上的大门。
李成河虽然最后没有点明人间应当如何。
但是有些东西,其实陈怀风亦是能够听出来一些。
两族之事势必要解决。
然而槐都不动,那便只有修行界动。
陈怀风立于雨中,忽而有一阵春雨寒意自四方而来。
抬头向着那些楼阁悬桥之间看去,一身金纹黑袍之人站在那里,凭栏负手而立。
然而那些春雨寒意并非来自那人,而是来自人间。
槐都繁盛长街与高楼之间,距离仿佛在缓慢地拉升着,变换着,人间悬桥更易,本在长街尽头的那人,在这种带了极为沉闷的机括之声的更替之中,却是变得近了许多。
如同高山沉降,低谷升起一般。
人间变了模样。
“巳午之城,天狱之治已过,妖族而治。”
那人仿佛带了一些微笑立于那处春雨浸润下带着人间微光的悬桥之上,看着陈怀风轻声说道。
“切记勿论妖族之事,陈怀风。”
陈怀风怔怔地站在那里,而那个天域之人平静地走下悬桥去,转眼之间,便不见了踪影。
这个生于南方身形高大的师兄转头看向长街。
有许多的妖族正在缓缓走出来。
并没有像人间一样,隐藏自己的身份,在南衣城唯有万灵节时才可见的兽耳狐尾之人随处可见。
当然并非所有妖族都是山林野兽。
有人垂发如水流,有人眉眼如清潭,也有人心口捧着一怀春风。
这里是槐都。
人间共治之地。
......
陈鹤觉得自己好像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只是在他给别人递了一块铁板豆腐的时间,那个穿着道袍的身影便匆匆而去,不知道去哪里了。
陈鹤觉得可能是自己看错了。
当然,如果很闲的时候,陈鹤当然不会这么快就决定是自己看错了。
陈鹤现在很忙。
尽管青天道离槐都并不是很遥远。
但是陈鹤也是没有想到,两地之间,物价相差这么大。
在那个青天道山下的小镇里,两文钱就可以买到一个皮薄肉多的大肉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