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带了殷切的恳求之意的。
柳三月转头看向北方,轻声说道:“我是陛下的兵部侍郎。”
只是这样的一句话,便代表了柳三月哪怕真的留在了黄粱,也不会担任古楚拥有兵甲职权的司马。
寒蝉静静地看着柳三月,这个道人师弟,也许也是在提醒着自己什么。
一直过了许久,才缓缓说道:“那便做三月尹吧。”
柳三月愣了愣,看着寒蝉说道:“如何是三月尹?”
寒蝉想了许久,才轻声说道:“闲看三月春风之意。”
这个大概是可以的。
“下臣受命。”
那名前去宫中埋葬了阑离的近侍,亦是匆匆地赶回了楚王殿中。
毕恭毕敬地跪伏在殿前。
寒蝉收起了那些神色,坐在大殿深处,远远地看着那个跪在春风里的近侍。
“你叫什么名字?”
“陈酒。”
不止是寒蝉,便是柳三月听见这个名字都是有些诧异地看向那个近侍。
也许是回来的路上打理了一下,那名近侍此时看起来倒也没有先前那般狼藉了。
寒蝉轻声说道:“好名字,你会酿酒吗?”
近侍顿首在地,诚恳地说道:“不会。”
寒蝉平静地说道:“不会可以学,你就留在宫中酿酒吧。”
这个决定很是古怪。
近侍想要抬起头,看一看面前的这位陛下,这位君王,究竟是不是在开玩笑,只是很快又低了下去。
“遵命。”
待到那位名叫陈酒的近侍离开之后,柳三月才重新看向寒蝉。
“王上的决定总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寒蝉拿起了自己的剑站了起来,平静地说道:“不是捉摸不透,而是你觉得很奇怪。”
柳三月轻声说道:“是的。”
寒蝉离开了王座,向着殿门处走去。
那身衣裳上的汗渍已经渐渐淡去了。
这位黄粱新的帝王站在大殿门口,看着依旧停留在殿前的那柄剑,一直看了许久,而后轻声说道:“因为我在回敬命运的玩笑。”
柳三月眸光深深地看着寒蝉,缓缓说道:“君上此话是玩笑话,还是认真的?”
寒蝉没有回答,只是平静地走出了大殿。
殿外长阶下有两个少年正在那里拘谨地张望着。
一个叫做赵高兴,一个叫做宁静。
寒蝉停在了那里,静静地看着,眉梢里依旧藏了一些血色的脸上隐约有了一些笑意。
少年自然是一个美好的词。
在这个故事的末尾,带着笑意的寒蝉回看着殿中的柳三月。
“一去不回唯少年,这大概确实是人间最残忍的事情。”
......
一地血污在化雪之后,确实浅淡了许多。
只是有些被道人打碎的脑袋依旧滚落在还未新生的花圃里。
皇宫之中一片狼藉,一时之间也是无人清理。
只是很快就会有的。
沉默地走在宫道上的齐敬渊与刘春风并没有去操心这样的事情。
一直过了许久,刘春风才轻声说道:“我以为他会一时之间很难适应这种身份的改变。”
站在楚王殿中的时候,无论是刘春风还是齐敬渊,心中的感受都是极为怪异的。
就好像昨日还是邻家的孩童,今日你便要叫他岳父了一般。
一个从北方而来的杀手,当真便突然成了黄粱的帝王。
无疑是一件比这种事情更为荒谬而难以置信的东西。
齐敬渊大概也是在思考这个问题,过了许久才缓缓说道:“什么人都可以当杀手,杀手自然也可以是任何人,更何况,一个生在槐安的剑修,哪怕真的是先帝后人,也未必会对这片土地有着多少敬畏,失敬失礼则刚勇,在某些仓促而凌乱的故事里于是自有气势。”
刘春风低头看着脚下的路,轻声说道:“是的。”
齐敬渊转过头,看着身旁似乎身上少了许多东西的刘春风。
“院长似乎有些沉郁。”
刘春风沉默了少许,抬起头来,看着那些渐渐浅淡下去的光芒。
“因为在京都之外的那场故事里,我的心神曾经动摇过。”
在那些风雪之中。
刘
春风吐过两次血。
不是来自神力的压迫。
只是自我心思郁结所致。
齐敬渊自然很难体会到刘春风当时面对着那样一幅画面时的心绪。
那是绝望,徒然,这样的一切消极的情绪的聚合。
所以齐敬渊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沉默地与刘春风向着人间长街而去。
一直到走出了宫门,面对着人间暌违已久的春日,刘春风停了下来,沉寂地看着那些渐渐恢复了生机的长街。
街头有人好奇地张望着这座皇宫,也张望着站在宫门处的二人。
檐翘仍在滴水,像是迟来的春雨,滴滴答答的,垂成了一条隔绝人世的帘幕。
而在远处雪色消失之后的墙角里,有些绿意正在泛生。
刘春风看了许久,而后撇去了那些失落仓皇的情绪,微笑着说道:“很幸运的是,人间直面了那样故事的人并不多。”
齐敬渊亦是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