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粱正在与槐安割离,九司之位,无疑是极为重要的。
往年悬薜院从来不过问那些学子入仕之事,只是今年大概不一样了。
“楼上的人看着的。”
周在水轻声说道。
刘春风平静地说道:“神女大人是自信且自负的,她的目光,其实一直都在槐安。而陪帝陛下......”
刘春风看向那处高楼,缓缓说道:“陪帝陛下会说好。”
周在水无比叹惋地站在檐下许久,而后收拾着碗筷。
“我知道了,我会去通知文华院那边的。”
刘春风没有再说什么,一些故事自然是简单的。
周在水拿着碗筷走到了门口的时候,却又想起了什么,回头看着刘春风说道:“你肩头有一些污渍。”
刘春风转头看着自己的肩头,青白二色的衣裳之上,一滴油污自然很是显眼。
不过刘春风并没有在意。
污渍也许确实是不行的。
但那只是因为污渍老了。
污渍才始落在肩头的时候,自然是鲜亮的,动人的。
......
曾经在黄粱极南戍海数十年的老头子在细雪里坐在山道石阶边的树下,一面提着那个夜壶一样的酒壶,一面拿着一些带着焦色的锅巴,在那里津津有味地啃着。
细雪小镇,远来琴瑟之风,自然很是安逸。
大爷戍海一辈子,自然得享受享受。
那些石阶下逼仄的巷子里传来了一些脚步声。
老头并没有在意,只是做好了随时用自己那结业于悬薜院却吹了数年海风很是口咸口臭的嘴巴骂人的准备——毕竟巷子里的那些人天天担心自己喝多了死在附近,给他们带来麻烦,时不时就要上来骚扰一下他。
只不过走上来的人倒是让老头愣了一下。
看着那个白衣剑修眼睛上蒙着的那一圈白衣。
“你什么时候瞎的?”
虽然这句话很像骂人的话,但是老头却说得很是诚恳。
毕竟和这个槐安人那日还算聊得开心。
除了这小子固执地把自己的酒壶当成夜壶。
张小鱼在山道上坐了下来,倒是很平静地说道:“前不久。”
老头很是惋惜地看着这个虽然谈不上有多俊朗但是终究眉眼干净的年轻人。
“怎么弄的?”
老头惋惜地问道。
张小鱼歪了歪头,说道:“我看了一些人间。”
“?”
“然后发现人间真的很好看,有青山绿水,有高山风雪,有山谷琴瑟,有小镇炊烟。”
张小鱼笑了笑,继续说道,“我发现那画面太美,所以我不敢看了。”
老头子愣了很久,收起了那些惋惜的情绪,啃着手里的锅巴,喝了一口酒,说道:“你们槐安人还真是他娘的奇奇怪怪。”
张小鱼轻声笑着,说道:“我在槐安的时候,总是听到人们说——他们黄粱人总是神神鬼鬼的。”
老头子皱了皱眉头,看着手里的酒壶想了想,说道:“黄粱却是有人神神鬼鬼,但不是所有人都神神鬼鬼,你看我,我应该也算是一个唯物主义的信徒吧。”
张小鱼笑着说道:“是的,所以槐安人有些是奇奇怪怪的,但不是所有人都奇奇怪怪,你看我.....不好意思,我就是奇奇怪怪的那些人。”
老头子很是开心地笑着,丢了两块锅巴,丢到张小鱼怀里。
张小鱼摸了摸怀里的东西,倒是愣了一愣。
“您老人家牙口好啊,这么大年
纪了,还喜欢啃锅巴?”
老头呸了一声。
“谁他妈爱吃锅巴,我是喝蒙了,把饭烧了,只能啃锅巴了。”
“哈哈哈哈。”
开心地笑着的人又变成了张小鱼。
张小鱼也啃起了锅巴,大概太硬太干了,又伸手找老头要着酒。
老头把酒壶递了过去,而后神色古怪地看着那个蒙了眼睛的白衣剑修,很是干脆地喝着酒。
“怎么今日不怕它是夜壶了?”
张小鱼坦然地说道:“因为我看不见了,所以嗅觉会更突出一些,嗅到了它是酒就行了,不过我还是得说一句,苦芺泡酒,比尿还难喝。”
“去你娘的。”
老头笑着把自己的酒壶夺了回来,很是宝贝地喝着。
张小鱼坐在山道细雪里啃完了锅巴,而后站了起来,背着那个空空的剑鞘,向着山道之上迎雪而去。
老头在后面看着张小鱼的背影,很是好奇地问道:“快过年了,你去哪里?”
张小鱼停了停,静静地站在山道上很久,而后轻声说道:“我去接我的剑。”
“你的剑,去哪里接?”老头一直以为张小鱼的剑鞘只是一个摆设,倒没有想过里面确实会有剑。
毕竟槐安人奇奇怪怪是固有印象。
“我不知道,但我把它留在了明年,说不定走着走着,就遇见了。”
白衣剑修如是说道。
虽然已经看不见人间,但是依旧安安稳稳地在山道上走着。
白衣迎风胜雪,只是有许多黑色的污渍,像是一条被许多人凌乱地踩过的山道。
就像张小鱼脚下的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