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两行字。
岁晚已逢雪,人间方知秋。
也许便是在感叹着这样的事情。
“所以先前我说崖主似乎不打算管这些事的时候,你并没有什么失落。”逢雪看向了一旁的方知秋。
“是的。”方知秋轻声说着,走到了风雪小道上,静静地看着穿过檐雪而去的小道深处的那一线覆雪白墙。“更何况,崖主本就是将要归去冥河之人,能有几日安宁,自然便不要再去打扰她。”
逢雪同样离开了书舍,院里已经休院,先前的那些先生们离开之后,整个院里更加冷清下来,只是许多的安静的立在雪里的屋舍庭院而已。
“崖主究竟是在看谁?”
那处古旧的院子里,有着两个坟墓,一个是悬薜院第一任院长青悬薜,另一个是曾经某座高崖之上的红浸珊。
方知秋摇着头,向着院外的方向而去,轻声说道:“不知道。”
逢雪看了一眼细雪里离去的男人,又转头长久地看着那个院子。
......
秋水静静地执剑立于院子里。
一院细雪,早白坟头。
身后是一个小池子。然后便是一条离开这里的小道。
这便是曾经的悬薜院最开始的模样,扩建成后来那般,有了诸多院落,是卿相接任之后的事了。
两处坟墓离得很近,但是并没有合墓,留了一肩的距离。
一座坟前刻得是磨剑崖红浸珊之墓。
另一座刻得是悬薜院青悬薜之墓。
很是简单。
只是剑修,只是书生。
虽然那个书生,替人间捡回来了很多的东西。
譬如青牛五千言,譬如人世补录集,也譬如秋水手中的那柄剑。
青悬薜无论是在人间历史,还是修行界历史之上,都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人,一生困苦穷游,到老安于小镇,做着一个教书先生,唯一值得津津乐道的,便是他捡回来了那些东西之事。
不过用青牛五千言垫桌脚,用青衣开天做拐杖,大概也只有这个书生做过这样的事情了。
至于红浸珊。
秋水静静地看着另一座坟墓。
这个当年那一代崖主红衣同生姐妹,被林梓观竹寒杀死在了黄粱剑渊,而后尸首被青悬薜带了回来。
磨剑崖的人自然不可能死在世人手中。
只是那是黄粱从冉境内的剑渊。
连青衣离开人间之前,都要亲自去看一遍的地方。
人间一切剑意,在剑渊之侧,都会被压制下去。
从冉剑渊,这是黄粱唯一个剑修兴盛之地,环绕着剑渊的诸多城镇,往往行走着许多剑客剑修。
红浸珊便是死在了剑渊之上。
明知剑渊有鬼,偏向剑渊而行。
或许也是为了偿还当年白衣杀尽天下八百道门的血债。
秋水并不知道她是如何想的。
一如她从来都不知道红衣如何想的一般。
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高崖,也安安静静地站在坟前。
秋水已经在这里站了很久了。
那枝簪在白发里的桃枝,早就落满了白雪,桃红雪白,颇有些寂寥之意。
秋水站了许久,抬手伸向人间,有一只白雪之杯落在了掌心,杯中没有酒,于是身后静池之中有人间之水而来,落入杯中。
大
概浅饮人间水,堪解冥河愁。
“其实我最初的时候,也曾经恨过你。”
秋水静静地看着那座坟墓。
“但是后来想想,也许这样的事,与你应该没有关系。否则你也不会走下崖来,陪着勾芺走过来大半个黄粱人间。”
“只是有时候,依然会遗憾,遗憾当初在冥河高崖边的时候,你没有让我留下来,让我去问一问那个人,究竟是怀抱了怎样的想法,才会将自己的亲生女儿,去尝试这样一个残忍的故事。”
孤坟千年无言,自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与这个坐守高崖漫长岁月的女子说些什么,只是在风雪里沉寂着。
“这是很可惜的事情,虽然当初崖上的那个人,告诉了我一切的真相。”秋水轻声说着。“但是有时候,真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真相的背后,曾经有过怎样的想法。”
小院孤坟边沉寂了很久。
“不过现在也不重要了。”秋水缓缓说着。
“我也快死了,要去冥河了。”
“我会亲自去问一问她。”
秋水并没有说太多的东西。
只是说了漫长千年里,一个倏忽擦肩而过的遗憾的故事。
“就这样吧。”
秋水将那只盛着池水的酒杯放在了两座坟墓之间。
而后平静地带着剑离开了这里。
青悬薜的故事,她没有过问。
尽管她在这里,其实看见了一些很是古怪的东西。
但她没有过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