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道却难如登天。
所以上士闻道,勤而行之,中士闻道,若存若亡,下士闻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为道。
张小鱼没有笑,也没有行。
所以若存若亡,在固执里一路而去。
二人静静地停留在雪溪边。
“崖主接下来会去哪里?”
秋水平静地向前看去。
“悬薜院。”
在谣风这样的地方说着悬薜院,自然只会是那一个千年前的悬薜院祖院。
张小鱼轻声说道:“去见故人?”
秋水平静地说道:“去见故人。”
红浸珊瑚短,青悬薜荔长。
青悬薜死后,便葬在了红浸珊的坟墓旁边。
只是不知秋水的故人,是青悬薜,还是红浸珊。
溪边沉寂下来,细雪不止。
“师叔慢走。”
张小鱼轻声说道。
秋水平静地点了点头,最后看了一眼这个白衣剑修,执剑在风雪里而去。
张小鱼依旧静静地坐在溪边。
一岸雪色,满溪迷离。
溪里倒映着一个白衣静坐的剑修,浸入溪中的白衣少了一块。
不知道系到了哪里去了。
......
木匠在巷子里愣了很久,才怅然若失地走了回去。
一个眼睛看得见了的穿着青花小裙的姑娘,大概自己真的配不上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摸索着穿过巷子在镇子里等了大半年的姑娘,突然便能够看得清东西了。
但是他什么也没有问。
只是回到了自己的满是各种木制器具的院子里,找到了那一件老妇人带给他的崭新的青花小裙,不知道为什么这件裙子包得严严实实的。
也许是怕弄脏吧。
木匠这样想着,拿着那件裙子重新回到了巷子里,敲开了那个小院子的门。
将那件裙子递给了那个穿着青花小裙眼眶红红的姑娘。
其实他是打算快过年的时候再给她的。
然后再问下她要不要和自己一块去过年。
不过现在显然没有必要了。
木匠倒是很释怀地想着。
告诉她这是巷子里的那个李婆婆给她带的,倒时候直接把钱给她就行。
而后便安安静静地离开了那一处,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细雪小巷里很是安静。
只有开门与关门的声音。
......
柳三月安静地坐在桥头,抬头茫然地看着这场雪。
有许多的黑色铁索从这处人迹稀少的桥底伸了出来,将他的四肢死死地锁着。
一地白雪皑皑里,形体扭曲的柳三月就像一只困在了蛛网里的虫子一般。
倘若让世人看见这样一个人被锁在了这里,大概会将各种各样的东西丢到那里去,也许会直接将他拖着,丢到河里淹死。
但是世人没有看见。
年迈的京兆尹带人封锁了这座桥附近的通路。
是迎风楼上那个人的意思。
京兆尹依旧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他只知道,神女大人很是关注这样一个容貌丑陋而且行迹恶劣的罪徒。
还是说,神鬼也拿这样的一个存在没有办法,只能将它关起来?
京兆尹的想法有时候其实和世人一模一样。
只是他要考虑更多的东
西。
这个老人在桥的另一头看了许久,而后撑着伞在雪中离开。
他有很多事情要忙。
譬如快过年了,要着手排查全城安全隐患,防止某家某户,一不小心就把整个假都都点了。
也譬如还有一些明年的事,因为已经不远了,也要开始做着准备。
京兆尹一头白发在雪中走着,想着很多东西。
但最为忐忑的,还是明年十五的那件事。
人间太一春祭。
是否便代表着,那些消失了很多年的神鬼,将会如同古老典籍中记载的那般,重新回到人间。
黄粱与槐安之间,彼时又将如何相处?
北方的那个陛下呢?
京兆尹很是惶恐。
所以那个被锁在了桥头的人,也便没有那么重要了。
重立神庙,再祭神鬼,虽然这样的事,是属于奉常司之事,但是毕竟是在假都,京兆尹自然无法置身事外。
只是不住地叹着气,在下人的陪同下,离开了这里。
桥头的柳三月自然没有在意是否有个白头的老人在这里唉声叹气地看过一阵。
只是看着这场雪,又低头看着自己手脚之上的那些镣铐。
有人投喂了包子,但是落在很远的地方,柳三月想要过去将它捡过来,但是手脚都被铁索束缚住,在挣扎了一阵漫长的清寒的响声之后,也没有能够到那一个包子。
柳三月只能把手尽量往脚的方向伸着,而后探着上半身,向着那边而去。
他的舌头蹭到了包子的皮,很是冰凉,也很是坚硬,大概已经被冻硬了,连在了雪中,怎么也弄不过来。
柳三月愤怒地踢着腿,吼叫着。
但是没有人理会,这里没有别人,只有他柳三月。
柳三月用头去撞那个包子,然后把头撞破了——原来那不是包子,只是一块落在雪里的石头。
柳三月怔怔地缩了回去,窝在桥头雪里。
自己怎么会把一个石头看成包子呢?
也许是饿了太久了,柳三月开始啃着地上的积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