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鱼转回头去,轻声笑着,说道:“但是师弟你也有一个师弟,这是很好的事。”
是很好的事,也是很快乐的事。
除了有时候会被那一句句的师兄闹得苦不堪言。
乐朝天乐朝天,这是一个很难让气氛冷落下来的名字。
南岛虽然没有再说什么,但是伞下的风雪却是少了很多。
心里的也是。
二人安静地在楼外廊道上站着。
青椒已经将那些压断的松木都清理了出来,都放在了一旁,而后便开始搭着一个勉强可以遮蔽风雪的窝棚。
楼下有着小小的身影提着灯走了出去,是小白剑宗的大师姐陆小一,至于另外几个,估计已经在炉边醉得笑嘻嘻地打着滚了。
陆小一一面提着小小的温暖的灯,一面哈着热气暖着手,便站在一旁,帮青椒照着风雪夜色。
青椒也没有用什么天地元气或者剑意之类的驱散风雪,只是在那些灯光的数尺范围里,搭着窝棚。
高山风雪里的这一幕,倒是像极了人间。
也许本就是人间。
张小鱼很是感叹地看着,而后抬头看着檐下挂着的积雪的钱袋,想了想,说道:“可以送我几个吗?”
南岛沉默少许,说道:“这是师弟的钱。”
张小鱼轻声笑着,说道:“那还是算了,要是你的,我就像摘果子一样摘两个走了。”
“如果你想摘的话,应该也是没问题的,师弟有很多钱,几个月前,还扛着跑到了峡谷上面全部倒下来玩。”
张小鱼想象着那幅画面,倒是有些惊叹地笑道:“那可真是太好了。”
张小鱼的这种反应并没有出乎南岛的意料,在南岛的想象里,张小鱼便应该是这种反应。
这个在南衣城打了很多年牌,而后潇洒离去的白衣剑修,好像还是当初的那幅模样,又好像已经变了一些。
藏的东西变了。
以前张小鱼藏的是愤懑是纠结。
现在藏的是欢喜。
所以变得很冷静,也很平静。
如同大河从奔腾的春日走到了寂寥的冬日,于是河里的鱼也沉默了下来。
所以张小鱼虽然很惊叹,但是也没有伸手摘几个钱袋子下来,只是抱着臂站在廊道上,安静的看着人间。
二人身后的房间里依旧热气腾腾,灯光温暖,小少年们喝醉了正在撒着欢,大概是陆小三带着陆小四陆小五在追着乐朝天跑,要他给他们唱曲子。
乐朝天最后大概是妥协了,于是跑去楼下,哐哐当当地搬了些东西上来。
开始敲敲打打地唱着。
大约是很欢快的样子。
只是一门之隔,风雪簌簌,听不大真切那里面的那些唱词。
南岛转回身去,撑着伞倚着护栏,轻声笑着看着里面的剪影。
张小鱼也回过头来,静静地看了许久,而后缓缓说道:“乐朝天乐朝天,大概他真的是很快乐的。”
南岛转过头,张小鱼却是已经回过了头来,撑着护栏跳下了小楼去,站在楼下风雪里,抬头看着南岛,挥手笑了笑,向着远方走去。
“师弟,我走了。”
南岛沉默地看着风雪里远去的张小鱼,轻声说道:“好。”
大约是白衣剑修的剑意搅乱了风雪,也许是听见了外面的声音,陆小二扒开了门缝偷偷看着。
所以南岛却是听清了里面的声音。
“鱼也狂生而。偶然间,缁尘人间,白衣门第。有酒惟浇南衣土,谁会少年此意。不信道、遂成知己。青眼高歌俱未老,向尊前,拭尽英雄泪。君不见,月如水。”
“共君此夜须沉醉。且由他,娥眉谣诼,古今同忌。身世悠悠何足问,冷笑置之而已。寻思起、从头翻悔。一日心期千劫在,后身缘、恐结他生里。然诺重,君须记。”
南岛穿过那扇被陆小二拉了一些的门看过去,只见乐朝天斜躺在炉前,抱着一个琵琶,信手而弹,醉眼迷离的唱着。
三个小少年围在身前捧着腮,摇头晃脑的听着。
大约是看见了一线灯火之外撑着伞的少年,乐朝天轻声笑着,闲拨一声琵琶,说道:“外面风雪这么大,师兄还不进来吗?”
南岛点了点头,向着楼中走去,站在门前的时候,少年转回身去,那个白衣剑修已经在山道里化作了渺小的
一点,很快便要看不见了。
......
纵使这场风雪已经下了好几日,深夜南衣城中依旧有着一些行人撑着伞穿得鼓鼓囊囊严严实实的走在路上。
河边已经结了一些冰,积了一层厚厚的雪,但是那些冰层并没有延伸到河中心去,那里依旧河水滔滔,承载着寥寥几艘小舟,自北向南而去。
少年跳下了护栏,踩在河边的冰层上,少年并不重,冰层亦是结实得很,是以并没有发生什么跳上去而后哗啦一声碎了,少年于是狼狈的跌入河中的故事。
胡芦将手里的剑抵在被两岸稀疏灯火照亮的雪中,而后向着前方而去,一直走了一阵,才停了下来,看着不远处的那艘小舟。
舟头坐着个小鼠妖,便在那里煮着酒。
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又好像只是为了给自己取暖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