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工们终于想明白了技术员的意图。
只要他缩着不出来,劳工们也拿他没有办法。
是啊,这些卑微低贱的劳工们能做什么呢?他们在船上连条狗都不如。
是夜。
劳工宿舍内愁云惨淡,每个人的脸上都蒙着深深阴翳。
“我去拿点冰袋敷头。”保罗一边捂着头顶的肿包一边离开宿舍,走向冷库。
冷库自然很冷,但公司可没有多余的善心为劳工们准备御寒服。
于是保罗只能抱着臂膀,紧了紧身上的单衣快步走进冷库,随便找了个货架开始往塑料袋里铲冰。
喀嚓!喀嚓嚓嚓.
可鬼使神差的,他的眼神总是不由自主飘向冷库深处,用以存放渔获的地方。
喀嚓,嚓,嚓.
铲冰声逐渐稀疏,直至完全停下。
“啊嚏!”
被冻得鼻涕直流的保罗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走到了位于角落的卧式冰柜面前。
这是冰库内温度最低的储藏分区。
很普通的一台老式冰柜,唯有周遭散落的死鱼似乎色泽有些诡异。
但保罗在意的不是这个,而是冰柜内藏着的秘密。
一个谁也不敢提起的秘密。
保罗着魔似的将冰柜门启出一丝缝隙,内里被缭绕的下沉白雾占据,因此看不分明。
保罗紧紧攥着把手,手背青筋毕露,用力将柜门开得更大了些。
他提前眯起了双眼。
但下一刻。
一张长满吸盘触手的青紫人脸便猝不及防自白雾里显现出来,占据了他的全部视野。
保罗头也不回地逃离了冷库。
小主,
又是难熬的三天。
技术员打定主意不在劳工们眼前露面,而来自大副的打骂则愈演愈烈。
晚上。
劳工宿舍。
劳工们麻木地各自蜷缩在床板上,像是一条条待宰的肉狗。
直到仿佛来自天堂的诱人香味将他们一个个勾了起来。
循着这醉人的香气,劳工们一齐将目光投向门口,并意外地捕获了保罗的身影。
“哦,我的上帝啊!”约翰立刻从床上爬了起来,
“你你都干了些什么!保罗!”
“都没吃饱吧?”保罗反手将手里的大筐小筐放在了邻近的床铺上。
筐里装满了熟食和啤酒,甚至还有不那么新鲜的水果。
“哦!上帝!”这群被上帝忽视的信徒们争先恐后挤了上来,却又不约而同地停在床铺前,没人敢率先伸手。
“保罗.”约翰忧心忡忡地问道,
“这都是哪来的?”
“厨房里拿的。”保罗无所谓地耸耸肩,
“还能是哪里?”
“是是船长让你拿过来的吗?”有人满怀希望地问道。
笑容像是花儿一样在劳工们的脸上绽开,
“船长是不是看到信了?!”
“不是。”保罗语气平常地答道,
“我刚刚在厕所里守到了技术员,他说让我们死心吧,他永远也不会把信交给船长的。”
“他还说如果我们再继续威胁他,就把这件事情告诉大副,让大副把我们全都丢进海里喂鲨鱼。”
“.”花儿尽数枯萎,众人沉默无言。
“这是我偷来的。”保罗又补充道,
“被发现的话我们就完蛋了。”
众人如避蛇蝎般面朝食物退开了一大圈。
但随即,约翰第一个扑了上去,抓起块锡箔纸包着的烤鸡拼命塞进嘴里。
片刻后。
众人一拥而上。
坦白说,哪怕放到劳工们贫穷的家乡,这些食物也绝算不上是什么美味珍馐。
尽管生活在贫民窟里,但当地人凭借独特的智慧以及过人勇气(这是重点)将源自富人们的厨余垃圾经过油炸烹调,便诞生了闻名遐迩的“pagpag”。
埋汰是埋汰了点,至少也是口肉。
但无论是谁,在连吃了几个月鱿鱼的前提下,恐怕抱着一蓬草都能啃得津津有味。
所以这些凉透了的烤鸡,吃剩下的米饭,发霉的蔬果,甚至是略有些馊味的浓汤都让劳工们吃得津津有味。
“嗝~”.
直到干瘪的肚皮逐渐丰润起来,他们才有心思起开一罐罐啤酒慢慢品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