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子内本就狭小,这一落地还将一边长椅砸塌大半。
地上的马尸已经模糊难辨,血肉猩红,骨茬惨白,不明污物混着黄澄澄的脂肪顺着开口缓缓淌出,几乎漫遍亭内。
扑鼻热气伴着没死透的脏器于抽搐间缓缓升起,每个人都躲不开,也扇不走。
此情此景,刘娜终于忍耐不住,嗓子眼一开,胃液倒灌,弯下腰便是一顿乱吐。
而搀着她的书生倒是胆大,以折扇掩面,垫着靴尖探头细瞧,
“这!”
书生神色骇然骤变,
“这不是马的肚肠心也不是,脾也不是,都不是!”
“这分明是个人!”
“蒙了马皮的活人!”
一听这话,边上好容易止住呕吐的刘娜惊得口鼻一松,异味恶臭抢着冲进肺腑,好悬没当场背过气去。
“妖贼!变人为畜!铁证如山!”
大将军开口,煌煌如天声震怒,已经站到捕头身后。
兴许是被大将军走路的震动给晃歪,一直呆愣烤火的捕头终于侧过头来,露出了肿胀充水的面容,并很快将异状延伸至全身。
嘶~
利落的劲装被瞬间撑爆,捕头浑身都跟注水一般浮肿撑起,惨白臃肿如死肥猪肉一般,还在不断往外渗水。
呲啦。
衣衫一爆,大把藏着的草梗便折断掉落,皆已吸满水分,掷地有声。
难怪他怎么烤火都烤不干,也难怪他要去摆弄那商人尸身里的草堆。
于是用书生袍角掩住口鼻的刘娜抬首,正好见着捕头那外凸的双眼掉出眼眶,扯出好长一条黏濡的神经。
淹死鬼嘛,原来眼睛是被泡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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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番变故,引得那频频注目的煮茶老者连茶水都顾不得,脸上第一次泛起异色。
短暂沉默过后,刘娜接着吐,无所畏惧的大将军则怒骂一声,伸手上来就要再上演一出手撕死鬼。
“住手!”
就像法场行刑前总有人骑着快马喊刀下留人一般,一道厉喝止住了大将军的动作。
啪哗啦啦
随后一道身影毫不避讳踩着地上的污臭液体冲上前去。
竟是一直坐在角落神神叨叨的孔飞鸿。
“不对,不对,不对!”
孔飞鸿抱柱子似的拉住脑袋快顶破棚盖的大将军手臂,手脚并用阻止道,
“不对!你不能这么做!”
“你这样是自相残杀!”
“哪来的嚼舌根鸟人!”大将军一听就怒了,抬手驱苍蝇似的将孔飞鸿甩脱,
“敢诬陷乃公通匪!”
“忒~~”
大将军就是大将军,蓄力吐痰都引得空气嗡嗡作响。
随后。
“呸!”
出口却不是浓痰,而是漆黑污浊的泥沙浆水,且源源不断往外喷,乃至于大将军第一次露出惊慌神色。
等书生将眼冒金星的孔飞鸿抢了回来,大将军已然跌坐在地,脸色惨白地死命捂住口鼻。
大将军神力盖世,竟用拳头和手指硬生生堵住了口鼻两窍。
然后,他脸上乃至身下的其他窍孔都开始拼命往外喷涌污泥。
唏律律——
在这嘈杂当口,竟又有马嘶远远传来,且此起彼伏,明显不止一头。
伴着逐渐明晰的嘶叫还有车轮转动声咕咕作响,车辙碰撞声不绝于耳,好似一支规模庞大的马车队正在驰骋飞奔而来。
很快,亭子周遭的浓雾再度翻涌起来,眨眼间裂开一条迎宾大道,而后汹涌山洪便迫不及待地挤进来,一涨竟遮天蔽日般,朝着小小亭子冲撞过来。
就在刘娜书生绝望之际,却见得波涛滚滚中一点金色涌现,随后露出车辙,轿厢,乃至整台马车以及前头奔腾的汗血宝马。
这架车马如中流砥柱般定住洪涛,随即更多车、马、人、物接连自水中涌现。
最前头是数十个精壮汉子穿甲戴兜,扛大梁,举龙旗开路。
紧跟着是兵刃外露的清道精锐,几百双眸子鹰隼一般四下扫动,脚步踏平洪波,偶有泥浆泼洒进来便眼疾手快一刀劈开,不让半分污泥沾进队伍。
再后面则是盛装出行的文武百官,公卿贵爵,伴着仪仗乐队缓缓行进,锣鼓喧天,八音迭奏。
继续往后才是队伍中数量最多的禁卫大军,鹰扬虎视,甲光相映,照得人难以直视。弓步骑车炮各兵种一应俱全,壁垒森严,拱卫着正中央那装潢最华贵纹饰最繁丽位置最高的天子玉辂。
銮驾车辇上绘有文虎伏轼,刻有龙首衔轭,玛瑙流苏制成的厢帘背后,端坐着一道傲睨万物的威严身影。
再添上只多不少的禁军仆役断后,这样一支千军万马浩浩汤汤,竟踏着山洪一泻千里而来,颇有气吞山河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