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结越展越大,已现出人躯的廓样。那女子额头上渗出密密细汗,施法余力未减分毫。公孙玉遥在后暗叹:“小小年纪,竟有如此修为,奇!奇!奇!”
又过得过一时,那女子颈间已像被水淋湿一般,汗光闪闪,郑茂极上前一步,欲施法助力,那男子却伸手来挡,轻声道:“老前辈且住,让她一人来,这样可快些。”
郑茂极不解,施法助疗向来是法术越强越好,人越多越利,怎么到了这就成了一人独对快些。他心中虽有惑,但人已明拒,不便插手,只得退了回来。
再过一时,原先的血结已现出一高大身躯,那人张臂凌空,宽大的石青色袖袍微摆,袍身用金线绣着些纹饰,腰束玉带。金色小冠束发,双目紧闭,依稀可见一张清瘦的脸上带着愁绪。
郑茂极仰面颤声道:“殿下,殿下。”余人也紧紧凝视半空的钟离修。
一刻钟后,姓乐那姑娘身子已有些摇晃,那男子也是有些担忧,挨近那女子几步,眼睛不时望向半空的钟离修。再支持得一时,钟离修终于缓缓睁眼。郑茂极大呼一声“殿下”,随即跪倒在地,余下众人虽知钟离修是前朝皇子,却也已是古事,不愿屈膝,都是站立不动。
姓乐那女子收了法术,喘了口气,便软软倒身朝后。那男子忙上前将其抱扶起来,稳住她身后,一手环住那姓乐的姑娘后背,一手抹拭她额头上的汗。
颜氏兄弟也上前来,颜客生看着在半空的钟离修。颜妙生则与那姑娘还有恩怨未结,因此去看那姑娘。只见那姑娘原本一张雪白的脸笼上了一层淡淡青色,嘴唇发白,一张脸满是汗。
那男子抬起头来看颜妙生,颜妙生道:“岳姑娘大耗修为,须要好好修养。”说罢,从怀着摸出一白色小瓷瓶,倒出一粒朱色药丸,道:“这是含元丹,可助她恢复些气力,你帮她服下吧。”
那男子接来,道:“多谢。”
这时郑茂极又道了声“殿下”,接着竟听到哭泣之声,颜妙生侧头去看,只见钟离修一手将跪地的郑茂极扶起。钟离修落地,看着和颜妙生一般高,此时他初复人形,脸色仍有些憔悴。
钟离修扶起郑茂极,继而侧头来看昏晕过去那乐姓姑娘。这时姓乐那姑娘闭目倚在那男子肩头,那男子直视钟离修,轻轻朝他颔首一下,钟离修走近两人几步。那男子忙拔了姓乐那姑娘耳后的簪子,那乐姑娘半边青丝垂至腰间,男子轻拢起乐姑娘乌亮的长发,覆在她面上,只剩左脸的一道翠眉露在外面。
众人不知那男子此举何意,正在这时,那男子一手往后伸去,一股劲力直往羁魂轮卷去,洞中一声雷响,羁魂轮松落堕下,堕至半途,那男子手收回,羁魂轮复又旋飞回男子手中。
这时洞口响起一气喘吁吁的女子声道:“醒了,醒了!”众人朝洞口望去,却没见人影,只听见脚步声,片刻后,才见一红衣女子身现洞口。那女子原本满脸惊喜道:“姐姐,她醒了!”见到洞中情景后,似乎被吓了一跳,喜色顿灭,僵住不动,一脸戒惧,也不进洞,就在洞口看看这人又看看那人。
那男子忽道:“快把她带走。”
那洞口的红衣女子听了那男子的声音,眼中神色立马明亮起来,道:“好好好。”她连道了三个“好”字,折身回去,她这一转身太急,似乎还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那红衣女子在洞口消失不见时,男子也抱起那姓乐的姑娘飘向洞外。
洞中诸人被这迭来的人事搅乱,一时摸不着头脑,都不及去拦住三人,问明身份。还是颜妙生最先追出,可他已晚了片刻,出洞来时早已不见三人踪影。众人回顾今夜的事,真实又幸又奇。
郑茂极一直候在钟离修身旁,余人不知为何,也不敢轻易出声与钟离修攀谈。
钟离修立在那洞中好一会儿,才道:“这是毓秀山么?”
郑茂极恭谨回道:“不是,殿下,这是邙山的一个无名小山洞。”
钟离修长叹一口气,道:“你们莫要见怪,我太久没说话,都不会说话了,我也都不认得你们了。”
众人听了这话,只感辛酸,谢像道:“殿下还未复原,还是找个地方好好歇一歇。”
郑茂极忙道:“不错,殿下请随属下回祁州老家,歇个几日再说。”
钟离修神色淡淡,道:“这里太闷,先出去吧。”
郑茂极当即引路,钟离修一步一步走向外,余人一一随后,颜客生心中暗道:“这三皇子怎么和我想的一点不一样呀。”
钟离修出了洞口,见远处一片漆黑,道:“晚上啊。”
郑茂极道:“不错,是夜间。”
钟离修久伫洞口不动,尚未走出洞的颜客生看着洞外那个高大的身影,心中似有缺憾。他朝义父望去时,却见义父也看着钟离修,眼中尽是怜悯之意。颜客生再看向洞口,那高大身影一动不动,洞外的更远处什么也看不清,他分明已是最远处的一道光了。